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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静的时候,由鹿戴侧睡的朝向,邻窗的昏黄灯光混散着竹影,即使他屏住呼吸,除了风声也再听不到什么更多的声响。鹿戴沉浸在睡梦到来之前的无聊而冗长的迷蒙中,恐怕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睡熟了,他等待睡眠,而睡眠迟迟不来,虽然他已嗅到困倦的临近,但总不能真实地感触到它。

鹿戴感到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意思,这种百无聊赖的疲倦不来源于他生活中的任何压力,实际上他甚少感觉到什么实在的施加在自己年轻身体上的压力,从父母或是伙伴那里也得不到,失去力度感的他活的轻飘飘的,像一片漫无目的的云。中忍考试是一道坎,但所谓的坎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经历,他战胜,然后放弃,也毫不出乎意料地,对于中忍考试,鹿戴没有多余的想法,这是一个应时而来的事件,自己的父亲也这么告诉自己,甚至从对自己父亲的了解,鹿戴所作出的选择是再合理不过的,甚至如果像母亲希望的那样坚持完成了中忍考试,在众人眼中倒显得不合奈良家的传统了。姓氏使他陷入一种固定的评价,而他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评判,无论是导师,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亲戚,父亲母亲的哪些朋友,只要看到这扎高发髻的少年,看到他露出的丝毫不耐烦或是厌倦的神情,他们拍着自己父亲鹿丸的肩膀说,这小子真像你啊。父亲看着天花板,或者慢悠悠地晃着杯里的茶,他下颚上的胡子又窜了几寸,显得有些杂乱,父亲从来不看自己,这本也是不需要的。他不会认同或是提出反对,鹿戴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。母亲和客人寒暄的时候,鹿戴也学着父亲那样摇晃一杯茶,他不是出于模仿的目的,也不希望变成父亲那毫无根基的样子,茶香随着余存的热气蒸腾上来,鹿戴盯着茶杯里头涣散着的波纹和映射出的自己的影子。我的样子,这大概是我的样子吧,也是漫无目的地飘着的一张毫无重量的脸。

从导师的嘴里也常常听到的,奈良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这似乎减轻了他肩上可能将背负的许多负担,仿佛出身如此不努力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,或是经常性地感到厌烦和失去意义也是这矫情的智谋家族的通病,甚至因此免除了许多可能施加的责罚。同组的井阵不是传统意义上猪鹿蝶的一员,相反则更多地继承了他的父亲,没来头的佐井的性子。他显得异常执着而认真,鹿戴常这样想,并不像是井野阿姨那样随和,而是突出地挑剔、不谙世事。鹿戴生长在一个幸福而和睦的家庭,母亲对自己却没有正常的幸福而和睦的家庭的无微不至的关怀,不过这也没有所谓,井阵却明明长期受到这样的浸染,也不能正常地形成社会功能,反而常坐在一边,苍白的脸上木讷而空洞,不是毫无意义的空洞,不是鹿戴在他人身上所能看到的那样的空洞,而是无法体察的仅属于他的冥想的空洞。井阵问鹿戴,他这样问过,为什么身为学生却这样高傲地看待中忍考试,不认真对待也还是……鹿戴无法回答,身为奈良一家的后人恐怕这样的敷衍才是正确的行为,但也没有什么,认真对待也没有什么,一切的终局都是相似的。于是鹿戴这样问井阵,他问为什么认真对待,井阵的嘴唇张开又合上,他向后缩了缩,又向前踱了一步。也没有什么不同,我们是下忍,认真度过中忍考试,然后成为中忍,你我必然也会成为上忍,然后成为这一代的猪鹿蝶小队,传承父辈,延续家族传统,是这样想的吧?即便是你,没有牵挂也没有目的,只是自足地漂浮的奈良鹿戴,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姓氏的傀儡,你的一切是图方便,和你没有什么直接关系,你的父亲不愿看你,他也是一样的。为什么认真对待呢,不认真对待毕竟才是你要走的路,而我不是山中一族的传人,我原本是无名无姓的啊。他们两个相对坐在墙头,墙下的人来来往往,脚步声拖拽着沙土摩擦的声音。鹿戴向后仰着,最后躺下,是,你说的对,你说的对又有什么用呢,我还是要这样过。井阵微笑,然后也朝着反方向侧卧下去,是,但你不曾羡慕真正的漂浮的云吗?

井阵总叼着笔,或者卷在随身带的卷轴里,他坐在河边的时候,周围只有一些胡乱分布着的水鸟,他有时画水鸟,有时几小时不动地盯着流水,或拿着笔随意涂画想要捕捉一点流水的精神。鹿戴有时就坐在他后面几米的地方,闲躺在草地上,口里含着一根野草,看着飞蝇围绕自己飞动几圈又离开,就这样度过一下午,他们也相安无事。鹿戴走向正摊开卷轴的井阵,他的手拍在井阵的肩上,又随着衣衫的伸缩而轻轻弹了起来。画我吧。他坐定在河畔,河畔的草也许因常年经流的河水的滋养而更丰茂些,微微骚动着两人。井阵看着他,又低下头画几笔,他的眼眸也是像自己一样是绿色的,不是来自父亲,而是来自柔韧的母亲的绿色,但不像活泼的井野阿姨那样灵动的绿色,而是虚空的,像是蒙上一层雾的淡绿色,他看着井阵的眼睛,他此刻低垂的眼眸,而从其中的映画看见自己毫无重量的反射,我的眼睛也是这样的。鹿戴这样想到。我画完了。井阵放下笔,把卷轴推到鹿戴面前,什么也没有。鹿戴心里诧怪,却没有问出口,井阵看着他,他说,我看着你,我什么也看不到。鹿戴笑了,他不知道自己父亲笑起来是什么样,大概是和哭一样,显得徒劳而滑稽罢了,我说,我们的眼睛是一样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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