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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户被雾糊住了。现在是夏天,顶多算得上初秋,堆积在窗棂上的霜是屋内的冷气和屋外潮热的夜风孕育的,太阳出来的时候,天还未大亮,窗户上依附的水与霜便散尽了。在这一惬意之居所外,正对着窗的,是一棵大榕树。鹿戴一边想,一边衔着笔。大榕树上,没有鸟窝,更也没有其他破坏整体美感的杂物,而是一株由头至尾清清白白的乔木。灌木丛,他停下笔,等墨慢慢随未干的水晕开,又索性把笔丢下了。

整理自己的房舍,或是描摹对窗的树木,诚然是有趣的活动,甚至还颇有修身悟道的气韵,鹿戴不愿承认的,是他索然无味的灵魂。的确,他什么也不想做,提不起一丁点的兴趣来。这自然不是一天两天了,若要他回忆这悲剧的起始,他不得不溯源至出生时父亲对自己的评价。他的父亲,奈良鹿丸,对待这百无聊赖的生活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。他闲暇时自我对弈,毋宁说他此生的大半部分,都费尽心思地与自己的智能角力。鹿戴应用不了这一妙法,他曾与父亲对弈,只两步棋便心里直感到闷闷的,不得不停下手来,眼里也失去了色泽。赢下来又怎么样呢?他将自己的棋子退回棋盘的一侧。他的父亲也效仿他做了同样的动作。你总得活下去呀。奈良鹿丸收起了棋盘,脸色略有些沮丧。鹿戴郑重地点头。他回头又想了想,伙伴。这是上一辈,甚至是祖先的说法。忍者是为伙伴而活的。的确,失去了伙伴,忍者也失去了其存在意义,任何流浪忍者,独来独往,最终都在战役中缩略成了一个注脚。但这样的后果对于鹿戴来说,也并不是威胁性的。为什么忍者依附于相互的关系而得以生存呢?又或者这是普遍的性质。他时常在想,如果没有自己的父母,自己不可能是这个样子,但也绝不能说是父母造就了他,以此推脱责任就更不可取了。造就他的是这一种关系,其余的关系,还是与这背后的关系?他越来越多了,又或是不断地减损,他是被造就着或是被剥落着?思考着这些问题,他总感到不够味,没法专注,更无力可使。闲置的力量似乎是无可避免的。

他的忍术。一个隐喻并不是设定的,是没有谜底的谜面。一个人事先不可知道隐喻的本体,否则就破坏了法则。他的忍术,不正是一个绝好的隐喻?使用影子的能力,往细了说,并不能算得上是一种能力。控制影子的本质,是要控制住了光,有影子的情况下才能谈得上的束缚术。但鹿丸所掌握的,鹿戴所习得的,与光全然无关,只对已生成的影子有摆布的权威。这是一种限制大于威力的忍术,或者说以限制的形式利用这一限制谋求小利的投机。再来看这祖传的智能,他得到了,几乎不费吹灰之力,但看着战略图,兵法,或者对弈,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分别,他自感到没有输出什么,只是对质料横加干涉了。他不是忍者,也不真正掌握忍宗的道义,也不是什么谋士,甚至连谋都不能完成。他沉在水底,浮在水面上,夹在逆流和暗涌之间,他溺亡了,然后吐出水。

我可没法埋葬你。

作父亲的销毁了他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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